這是一封寫給學弟妹的信

        這次講師講的內容很沉重，原本我並沒打算上台說話，但聽到最後真的忍不住了，於是上台做了分享，為何這樣做啊，我想想，大概是因為我不能決定他人腦袋所想的，別人腦袋在想什麼我也不知道，我只是單純說說自己的想法。
        那晚，我告訴了你們要做自己，要探索自己，現在我要說一些更深入的議題。我有看過修課名單，清一色全都是大四的，只有三個大三，其他都是碩班的，大部分的人都在學生與前途茫茫的人生過渡階段，你們都沒剩多少時間，你們該徹底搞清楚，自己是誰？大學教育重邏輯、重分析，現在學長為你們剖析所謂的台灣教育，學生腦袋在想什麼？老師腦袋在想什麼？你們的價值觀究竟差異有多大。

        上面這張圖，從我第一次看到時就很喜歡，同時也覺得很悲哀，因為這就是台灣教育。我們的孩子從小就被剝奪了自己的天賦與真正的能力，去上學老師總是要你聽話，乖乖坐在位子上，聽他講那些他覺得你該知道的事。於是，你們開始有了疑惑，想著：為何我要知道這些？那時你年紀小，無法像現在一樣用些有深度的字彙，你甚至連陳述問題的能力都沒有，你只會用簡單的話語，跟「所謂的」大人說那些，你腦中所想，極度抽象的概念。學校老師、家長父母、伯伯阿姨開始覺得你很奇怪，為何要問這問題，於是他們叫你「不要多想」、「你想太多」，有些人甚至給你貼上標籤「這孩子怪怪的」、「腦袋有問題」、「他跟不上別人」，於是你很傷心，與此同時，龐大的課業壓力排山倒海而來，在你年紀尚小，還只是個國中生或是國小生的時候，你沒時間去思索這困擾你很久的問題，有些孩子比較幸運但也比較可憐，為了父母單方面的虛榮心，他要去補習班補習，因為父母總希望孩子贏在起跑點，他要去學鋼琴，因為他母親的朋友每個人都讓孩子去學，她覺得不能讓他不如其他人，這樣她會沒面子。你沒提出意見的機會，每當你提出你的想法，你總會得到類似的答覆「孩子要聽父母的話」、「爸媽都是為你好」、「你現在不努力你以後拿什麼跟人家比」，跟你最親近的人卻是最不願意花時間理解你的人，這讓你很受傷，你也不會去跟其他朋友討論這件事，因為他們只會跟你說要去哪玩，哪個電動遊戲最好玩，你想到他們時第一個只會想到玩，你所思考的問題不像你與他們之間對話會有的對話，於是，你也不會跟他們提起這話題，只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放在心底。

        上了高中後，妳要面對的問題又更龐大了，不是上大學就是踏入社會，身邊所有人都跟你說沒人會鳥高中生，於是你開始拼命念書，不斷地補習，你心中困擾你許久的問題跟眼前所面臨的升學問題相比，考上大學才是所謂的當務之急。再一次，你把困擾你的問題埋到心底；再一次，你獨自一人面對所有的事情，在每一次的早出晚歸沒時間裡，在彷彿永遠考不完的模擬考裡。

 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 最後你終於上大學了，大部分的孩子離開自己熟悉的成長環境，來到異地，中壢，中原大學，求學。那個會管你、關心你的人不在身邊了，你有點失落但同時感到興奮，因為「沒人管」。沒人管你今天會不會念書，沒人管你跟誰交際往來，只要你不說，沒人知道你現在的情況，同時大學生最愛的夜衝、夜唱、聯誼、寢戰(力行大網咖)，太多新鮮有趣的事在你眼前，念書那是什麼？把學伴、出去玩才是真的，你的心思不可能在課業上，大一一整年你只想做一件事，玩，把你從國中到高中畢業，這六年你沒玩到的份，一次補回來，念書是什麼？在你的記憶裡它大都與不好的回憶劃上等號。

        過了一年愉快大學生，你上了大二，迎面而來的是超硬的五主科，那些大一玩瘋的漸漸嚐到苦頭了。微積分基礎不好，無論讀哪科都讀不好，玩瘋了大一生涯，你的大學生涯也因為雙二被完封了。至於其他努力撐到大四的，有多少人完全理解學校老師教導的內容？應該沒有吧，你們的人生總是不斷地、不斷地實踐兩個字「妥協」。有多少人認真推導過工數與電磁學裡的定義，為了考試臨時抱佛腳，妳可能連他的定義都不知道；如果你對通訊相關有興趣，你有用數學描述通訊系統的內容嗎？修近代物理時，你有花時間去思索原文書裡的數學式與用自己邏輯重新實踐，數學式所涵蓋的物理意義嗎？依我的觀察，應該大都沒有吧，但這能怪你們嗎？對不起，不能，這是我們教育制度的所造成的，我們的制度從你們孩提時就剝奪了你對學習的興趣，一個從小就覺得被逼著念書的孩子，怎麼可能會有求知慾與良好的學習態度，那是不可能的，大都只會做兩件事，上課睡覺、翹課，現在多了第三件事，玩手機看FB。

        至於那些大學教授呢？說真的，你們不能怪他們，於理上你就不能怪他們，因為你們根本沒幾個人真正認真，於情上你更不能怪他們，至於為何，我現在就來說給你聽。各位都在電學搭過電梯，或多或少都在一樓看過那些教導你們的教授的資歷，每個學術背景都是嚇死你，會讓你自嘆不如的高學歷，社會頂尖知識份子。我不知他們真正內心的想法，但我想每位教授初為人師時，都懷抱著熱忱，希望在一學期有限的時間內教導孩子最豐富的內容，讓孩子在學習專業科目時能有個方向，而不是讓你們一個人在看不懂的英文字海裡亂鑽，教了幾年下來，台上的人開始覺得台下的人奇怪，上課睡覺與翹課的人數越來越多，一屆比一屆多，不向他人言說的失望越來越多，精心準備教材換來熱臉碰冷屁股的反應，有些老師從看著學生教書變成了看著黑板講課，但是也有些老師頭髮全白教完這年後就準備退休，但他依舊耐著性子問底下的學生：「懂不懂」、「不懂要問，我會再重新講一次」。(註1)

        老師心理覺得很奇怪，為什麼你們不認真學習，為什麼你們學習態度不好，但問題依舊要解決，於是他開始依照做學術、發論文的邏輯來思考，學術論文通常都是解決了前人沒解決或沒想到的問題，才能成就一篇論文，要有動機，才有解決目的與為了這目的而想出新的方法，於是他們開始了一個思考邏輯上正確，但不適用大部分學生的話題：業界。你們都待過院週會、系週會、導師時間，老師都愛跟你們談業界怎樣怎樣，業界要什麼人才，接下來我會分段論述，來讓各位看看老師與學生腦袋在想什麼。

學生：

又是這話題，我到底來這幹嘛，於是我開始發呆、睡覺、玩手機，這讓我覺得好無聊，看著著時間滴答滴答滴....，終於結束了!!!走，去吃東西。

老師：

有了賺錢這動機，這樣子就能督促孩子奮發向上，於是大一電資導論，請了一堆企業來學校演講，講著大學念什麼系在外面容易找工作，學校老師也愛談業界，順便再數落你們跟台清交實力的差距，刺激你們的競爭意識，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，這麼做，很好，得分!!!

        現在來說我觀察到什麼，我只看到了，學生不感興趣，這種眼神我看過太多太多次了，從最前面描述孩子成長背景就知道，這是理所當然的情況，我們的教育單方面塞給孩子太多的知識，卻不過問你對什麼有興趣，我們安排了時程表學習進度，我們卻不知道孩子已經走到哪了，學習到哪了，有沒有從學習中得到成久感，還是陷入了挫折的無窮迴圈，我們總是不斷地「我們以為」能幫助他們，但我們什麼都沒幫助到，反到拼命揠苗助長，最後我們看到一堆擺爛與雙二出去的孩子，我們想著為什麼，到底哪個環節出錯了，我們只是沒想得深入點，他們沒法對學習產生興趣，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，我們的體制扼殺了孩子對學習的熱忱，但是為了成績與能夠畢業，他們開始不斷地妥協與應付，不求完全理解，只求似懂非懂能過就好的學習心態，為了社會價值觀，他們不過問自己是否真的想念研所而開始準備研究所考試，由於從小到大的學習方式就是補習，所以他們念到大學還跑去偉文、大碩補習，只為了迎合社會價值觀：碩士才有出路，有搞頭。

 

上面這首歌其中有段歌詞讓我印象深刻

不尊重自己

只會對著流行磕頭

只能模仿

你想法永遠都是二手

現在我們來望文生義，胡言亂語一下吧：

不尊重自己，只會對著流行磕頭

→台灣的孩子，不尊重自己真正有興趣與想知道的，只會對著流行(主流社會價值觀)磕頭

只能模仿，你想法永遠都是二手

→你模仿人家的成功模式，卻未思考那適合妳嗎？你腦內的想法總是二手，都是人家整理好的資料，人家覺得對的，卻不是你深思熟慮後所判斷的，那是別人實踐知識後去蕪存菁的產物，那是別人的，不是你的。

        以上就是我們孩子在學校受教育的現況，也許有人問提這段歌詞幹嘛，對我來說關係可大了，你們捫心自問熱愛電子系所學的專業嗎？不是問愛不愛在電子系認識的師長與朋友，而是這門專業領域的知識，這問題拋出去，應該一半以上的都會回答「我沒想過」、「不知道」、「為了以後的出路所以我只好念」，接下來的議題就回到上課時我跟你們談的，該去認識你們自己，與有勇氣做自己，在此就不多贅述了。

        現在我們再度回到老師的議題上面吧。老師心理覺得很奇怪，為什麼你們不認真學習，為什麼你們學習態度不好，他們感到困惑與無奈，對他們而言努力認真、奮發向上與良好的學習態度是理所當然的基本人格特質，你無法怪他們不理解，因為強者是無法真正體會弱者的感受，他只是看到然後感覺奇怪 ( ex: 這麼簡單，你怎麼不會呢？ ps：此時，這困惑的語氣讓你百般受挫與難過，只讓你再度體會到自己不如人的事實，但你真的不如人嗎？你只是沒找到方法或是放錯位置罷了 )，只有當過弱者才有辦法體會弱者的感覺，光是感動是不夠的，你需深陷其中才能明白其感受，你才會有動力為這議題有所行動，做出改變，就像我寫這篇文章給你們一樣，所以你不能怪學校老師，他們根本不可能理解與體會，你心理有多失望多難過，甚至，多麼無助與徬徨。

        寫了那麼多，耐心看到這邊的各位應該了解了吧，你們價值觀為何差異那麼大，近乎根本無法互相理解，你們都站在你們自己的觀點，自以為是地思考，怎麼可能互相理解，我們的學生所面對的問題從進大學前就是個大問題，等到他們大學要畢業了，他們還是沒有放下手邊的一切去思索與解決這問題，你們只剩幾個月的時間就要畢業了，放下身邊所有的事情吧，你該去想四年之前你應該去想但卻沒時間去想的問題，你是誰。去了解自己是誰，自己喜歡什麼，要的又是什麼，哪些事物讓你著迷不已，願意讓你一生都投入進去，去找到她吧，如果找不到，那就去過生活吧，放慢腳步，去體會生活，別再往外看世界了，往內探索自己吧。去觀察去感受，你會知道妳要的是什麼，這不是以後才要做的事，是你現在就該去做的事，四年過去了，時間不該再浪費了，去找到你是誰，然後去做你自己，這才是真正且唯一的當務之急，就這樣吧。

註1：

        文中提到的頭髮全白，準備退休依舊耐心問同學會不會的老師，是我的啟蒙老師，張豫虎教授，接下來說的是我自己的故事。第一次遇到張豫虎老師時，老師教授的課程是訊號與系統，這門大二的必修課，我第一次聽他的課，不到半小時我就從後門離開了，理由很單純，他的口音太重、字太醜，我聽不懂。接下來的兩週，我一個人每天抱著訊號與系統的原文書在圖書館裡啃，我花了大把大把的時間念，我覺得我找不著一個方向，很無奈且無助。兩週的時間過去後，我決定回到教室裡，給自己一個機會，也給教課的老師一個機會。
        這一次，我帶了原文書以及在美生美影印，電子系傳承下來的訊號與系統的共筆(學長姐留下的整理好的筆記)，跟以往不同的是，那堂課我的筆完全沒有動過，我只是一邊聽，一邊思考，空檔時快速瀏覽那本我影印的黃色封面的共筆，那天的課結束後，我發現自己聽得懂，我覺得很開心，接著我開始去上課。
        那門課上課的畫面也很有趣，授課教室在教學605，教學最大間的教室，教室前五排有著三位學生：我、陳勁豪(現為鍾文耀老師碩二的研究生)、莊媛婷(已畢業的學姐，自控社的)，就只有我們三人會做在前面，其他學生全部坐最後面，中間空排完全沒任何人。這讓我覺得很有趣，學生跟老師根本徹底陌生人，不過我也懶得理其他人，反正我聽我想聽的課，我自己開心很爽就夠了，我總是不懂就立刻打斷老師立刻問，這門課修到最後我常覺得老師是對著我一個人在上課的。順便再提個提外話，那是我有一次在地下閱覽室念訊號時，讀得很不懂，那時我看到陳勁豪走過，也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對，就直接跑過去問他我不會的地方，然後勁豪就開始很有耐性地慢慢跟我解釋，我想這大概是我開始主動問老師的契機，也開始了我在大二時期考週試著教別人。
        這門課我的期末考我最早交卷，我不用去問成績就知道我滿分，應屆修課不可能有人比我還了解這科，我是最強的。這門課重新點燃我對思考的興趣，我開始去拆解問題，我開始用自己的邏輯去演繹與推導老師所講的例題 (ps：小時候我超討厭證明題的，但我在大學時自己玩證明玩得很爽)，我把這習慣延伸到學習工程數學這門課上面，我開始推導老師擺明就說不考，但我想知道的數學式，成績是什麼，我根本不在乎，我只在乎我想知道的知識，這是我的故事，成就我的契機只是當初那個，小小的成就感，當我第一次聽懂老師說什麼的愉快心情，大概就這樣吧。